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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2章 三更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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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真兇肖像,相助聘禮◎

一身金褐色織錦方勝紋的袍子,腰間黃玉衣帶,端正雍容。

清秀英俊的一張臉,比之前少了些鋒銳,多了幾分溫和內斂,卻又隱隱透出令人不可小覷的威勢。

“嬤嬤?!”薛放不敢置信。

對方的眼底漾出笑意:“旅帥。”他止步舉手,想要行禮。

薛放卻緊走幾步:“你……”不等他躬身便一把將隋子雲抓住,仔仔細細端詳臉上,從頭到腳:“你怎麽在這兒?”

隋子雲笑道:“我拜托了巡檢司葛副隊,求見旅帥一面兒,自然得在這兒。”

“你真就是南邊的特使?”

“特使是我,”隋子雲含笑,打量著薛放道:“之前只是同葛副隊一起跟您開的玩笑,旅帥莫要見怪。”

薛放氣的指著他:“你這個天殺的死嬤嬤!”

覺著不解恨,便擄袖子:“我非得狠狠地捶你兩下兒,你才知道規矩!你是皮癢癢了,竟敢拿我取笑!”

“旅帥,旅帥!”隋子雲連連後退避開他鋒芒,又急忙拱手,深深鞠躬道:“我已經知道錯了,旅帥的手重,求高擡貴手。別才見面就弄的鼻青臉腫的做見面禮。”

隋子雲最知道薛放的脾氣,如今他把姿態放的這麽低,薛放就打不得了。

果真薛放只憤憤地揉了揉拳頭:“我就知道,什麽南邊的特使,哪個特使發了癲非得見我?自然是你這鬼主意最多的人!”

隋子雲見他氣哼哼地,便靠近,半扶半拖著請他坐了,親自端起旁邊的茶:“我向旅帥賠罪如何?”

薛放接過茶,吃了一口,長長地籲了口氣。

轉頭看看隋子雲:“你怎麽就成了特使,有什麽差事在身?”

隋子雲見他吃了茶,這才在旁邊的位子上落座:“朝廷要問羈縻州的兵事,狄將軍便指派了我前來,先前已經去了兵部報到,如今正等傳召。”

薛放驚訝:“果然出息了……”他又想了想:“可這差事不輕松啊。”

隋子雲見他皺了眉,顯然是在擔心,便道:“不要緊,我想,皇上未必會特意召見,只要應付了兵部的問詢就是了。”

薛放嘆氣:“這誰說的準。之前要狄小玉進京,狄聞弄了那一出,指不定要借著這次問詢弄出點什麽來。”

他在這上頭的敏銳感倒是有的。隋子雲道:“那也只能見招拆招了。”

薛放道:“你這次來帶了多少人?”

“還有將軍府的兩名參將,其他的人馬……你知道的,進京多有禁忌,只是在路上的隨行人員有百餘罷了。”

薛放道:“凡事好生應酬,在羈縻州狄聞就是天,捅破了天也不怕,在這裏,可未必能縫補的了。”

隋子雲笑道:“能讓旅帥說出這番話來,可見京城確實是龍潭虎穴。”

薛放卻又道:“不過我知道你能處理妥當,再說狄聞敢派你,他心裏必定也有數。”

十七郎又問了狄聞身體如何,戚峰近況。

隋子雲一一回答,又點頭道:“現在咱們這幾個人之中,只有瘋子才是最舒心的,他在瀘江那裏如魚得水,家裏有木亞跟佩佩穩住,又很快能得個小崽子,他自己除了公務,三天兩頭跟那些擺夷人唱歌跳舞,真是神仙日子,羨煞旁人,我都後悔,當時狄將軍要我留在瀘江,我為何要推辭呢?”

薛放道:“叫你留在那裏,你也不是戚峰的性子,難道你會去跟人唱歌跳舞?各人有各人的路。”說到這裏他問:“你跟狄小玉……”

隋子雲垂眸一笑:“這次我進京,她鬧著也要來,嚷嚷說要找你,以她的那個脾氣,指定會出事,狄將軍把她看在家裏了。”

薛放道:“我是說你們兩個還沒成親?”

隋子雲沈默了會兒,一笑:“這次回去,應該就差不多了。”

“哦,她可不是個好對付的。”

薛放正準備損他兩句,不料隋子雲笑道:“我豈會不知道?不管如何,這門親事還是得狄將軍做主。”

薛放欲言又止:“怎麽聽你的口氣,不是很喜歡她?要真的不喜歡她,管他老狄做主,叫他另選佳婿就是了。”

隋子雲搖搖頭:“並沒有這麽簡單。”

薛放突然意識到了一點:“哦對了……”他心中轉念,喃喃:“我倒是忘了。”

隋子雲不願提此事,便道:“說完了我那裏,說說旅帥吧,近來可好?”

提到這個,薛放搖頭:“跟你們不能比,我現在反而是降了。”

隋子雲道:“我聽那位葛副隊說起來,你似有難處,是真的薪俸不足,還是有別的緣故?”

薛放在心裏想要不要把楊儀的事情告訴他,可才見面,倒不好立刻就提。

於是道:“我心裏有個打算,需要用錢。”

隋子雲問道:“用多少?”

薛放隨口說:“總之……很多吧。”

隋子雲想了想:“就算再多,也總得有個數兒的?”

薛放眨了眨眼:“到底多少我還沒有底,等我再打聽打聽,總之越多越好。你問這個幹什麽?”

他說著又鄙夷地看著隋子雲:“要不是我知道你也沒有多少錢,就憑你這次玩我,那三十兩便要翻倍跟你要。”

隋子雲笑道:“知道了,先欠下旅帥的。”

兩人久別重逢,畢竟還有很多舊情要敘,可是隋子雲知道薛放為了花魁被害案子正忙,倒是不便耽擱,於是又略說幾句,約定了等結案之後再尋時間相聚。

親自送了薛放出門,屠竹也正跟隋子雲帶來的兩個羈縻州的隨從說話,他鄉遇故知,十分喜悅。

等薛放回到巡檢司,已經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。

裏頭的畫師已經找來,正在按照那婢女所說,描繪圖像。

但畫像哪裏有這麽簡單的,塗塗改改,此刻還朦朧只有個輪廓。

薛放見俞星臣在旁一邊辦公務一邊等待,料想無礙,自己便出了門,去找楊儀。

楊儀原先守著王蟾,診他的脈,一邊苦思冥想是否有解決之策。

不到山窮水盡,她不想就這麽放棄。

先前王蟾醒來,被俞星臣蒙蔽以為自己可以被救的那感激的笑臉,讓她於心不安。

她總要試一試的。

中午,楊儀吃了半碗粥,此刻正在客房內歇息。

小甘在外間打盹,恍惚瞧見有人進來。

正要出聲,薛放向她比了個手勢。

小甘努了努嘴,一眼看到屠竹在外頭,才又露出笑臉。

她看了看薛放,又瞧了眼睡著的楊儀,抿嘴一笑,跑到門口去了。

薛放輕手輕腳地進內,看見楊儀的紗衣搭在椅背上,不由先摸了把。

走到床邊,呼吸都輕了幾分。

楊儀側身睡著。

一只手搭在旁邊,青蔥似的纖纖手指,玉白色。

窄窄的肩,腰線處柔軟地塌下去,腰臀之間如同最曼妙的山巒起伏。

她脫了鞋子,一只雪色羅襪歪斜,露出一抹瑩白的腳踝。

薛放看著那點刺眼的白,驀地想起在俇族寨子的時候,為看她的傷,他曾握過。

他的呼吸不知不覺急促起來。

手伸出,想再碰一碰……他心裏篤定,此刻若是握過去,必定比那一次的滋味不同。

薛放看她合眸安睡,轉頭望著,竟慢慢伸手,手指輕輕地挑了挑羅襪的邊角。

楊儀似乎動了動。

薛放急忙縮手,心虛地回頭看向楊儀。

她並沒有醒。

大概是因為天熱,楊儀原本過於白的臉上有一點淡淡的紅潤,卻偏是像是落筆在紙上畫出來一般的眉眼。

薛放聞到一絲不知哪裏傳出來的幽香。

他看向她的唇上。

桃花顏色的唇,似開似閉,仿佛香氣就是從這裏傳出來的。

薛放心頭悸動,他已經模糊記不得她的唇是什麽滋味了,好像很軟,還有點難以形容的沁甜。

當時也不知怎樣,才一碰,就好像給彈開了似的。

他舔了舔唇,盯著那處,跟著慢慢傾身。

“唔!”

身後仿佛有人叫了他一聲。

薛放猛地起身,趕忙退後幾步,蒙頭蓋臉地解釋:“我、我是……”

身後,無人。

豆子站在地上,輕輕地向著他搖了搖尾巴。

薛放瞪眼,反應過來,惱羞成怒,忙向豆子做了個出去的手勢。

不料豆子沒體會他的良苦用心,反而靠近過來,似乎等待嘉獎。

薛放嫌棄地瞪它:“以後別指望再給你弄好吃的。”

才嘀咕了這句,身後楊儀道:“回來了?”

她緩緩起身,聲音有點初醒的沙啞,透著幾分罕見的嬌慵。

半低著頭,素手在眼睛上輕輕地揉過。

薛放回身,有那麽一瞬間,他生出一種錯覺,就好像他們已經是“兩口子”,他是才從外頭回來的丈夫,而她是等候在家裏的小娘子。

薛放真想不管不顧沖上去,給她一個緊緊地擁抱。

或者,他想要的不止於此。

“啊?”屠竹跟人說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:“畫好了?好,我立刻去稟告旅帥!”

音量頗高。

薛放跟楊儀來至俞星臣的正廳。

俞星臣正在端詳面前一張畫像,他旁邊,是尋芳樓那婢女,還有畫師。

婢女道:“是、是差不多的,已經是很像了。”

薛放正要上前,卻又停下來,等楊儀靠近,才跟著走近,一起看去。

這是一張……頗為嬌麗的女子的容貌。

巴掌大的臉,靈動的眉眼,看著有些可愛討喜。

薛放盯著看了會兒,隱隱的似曾相識。

他以為是自己在青樓裏見過類似的臉,趕忙回想,卻都毫無印象。

俞星臣看看薛放,又看看楊儀,她的臉才用清水洗過,鬢邊發絲還是濕潤的。

肌膚還帶些水的潤澤,顯得極嫩。

清水出芙蓉,天然去雕飾,便是如此了吧。

俞星臣垂眸:“讓王蟾認一認,如何?”

薛放道:“他不是不記得了嗎?”

楊儀思索:“雖說不記得,但如果有外物刺激,倒也未必,可就怕……對他沒有好處。”

俞星臣道:“要是能找到傷害他的人,也算是有所交代了。”

楊儀不再出聲。

王蟾服了藥,總算安穩睡了一覺。

他的精神比先前好太多,這讓他有一種錯覺,好像自己真的已經好轉了,畢竟頭疼大大減輕,而且也不做那些噩夢了。

直到俞星臣進內,給他看那張畫。

起初王蟾還只是呆呆地,過了半晌,他突然睜大雙眼,眼神駭然:“她、是她,就是她!”

俞星臣跟薛放都定了心,果真這一趟沒有白忙。

只是過了會兒,王蟾又道:“衣裳……”

俞星臣問:“衣裳如何?”

王蟾擡手摸頭:“衣裳不太對……”

俞星臣跟薛放對視,都覺著這王蟾是不是又要病發了,認人而已,看臉對就是了,說什麽衣裳?

果然王蟾又開始自言自語,楊儀在門口聽見不妥,急忙走了進來,餵他吃了兩顆藥丸,盡量安撫。

王蟾擡頭看她,嘟囔說:“不是我殺的。”

他的眼神充滿了惶惑無助,楊儀點頭:“知道,兇手另有其人,放心吧,很快就會將真兇捉拿歸案。”

薛放把那畫像交給老關:“再拿去紅綃閣跟尋芳樓,叫他們認認是不是這個人,尤其是最近有沒有見過。若確認無誤,就再多畫幾份張貼出去,京內通緝,就不信找不到。”

老關前腳領命才去,門上又來報,說是王蟾的家人尋來了。

俞星臣正要走,卻見楊儀站在門邊上出神,他止步:“你想救他?”

楊儀低頭,她當然想,只是沒有法子。

她問:“如今他的家裏人來了,俞大人想如何處置?”

俞星臣道:“最好的法子也許是把他送回去,讓他自生自滅,如果人死在這裏,又將引發不必要的麻煩。”

楊儀閉上雙眼,心頭一陣寒意,不只是因為俞星臣的處理方式,更多的是因為自己的無能為力。

如果她能救,自然不必如此殘忍。

楊儀沒開口,俞星臣卻已經明白:“你已經盡力了,若不是你,他只怕早就性命不保。”看看她的神情,俞星臣忽地又道:“或者,可以開誠布公,把所有都告訴他的家人,以及他本人,到底如何,看他們自己選擇。”

楊儀怔住:“你的意思是?”

俞星臣道:“你應該也想知道將那銀針拔了出來,他到底是生是死。往好裏想,也許他命大呢?”

楊儀還沒回答,俞星臣已經吩咐副官:“請王蟾之父偏廳說話。”

他顯然已經拿好了主意。

花魁被殺案的真兇是個女子,這件事頓時又引發了京內熱議。

那真兇的形貌被張貼在顯眼之處,每個經過的人都要多看一眼。

下午,王蟾之父在房間內守著兒子。

俞星臣已經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了王父,並且說了擺在他們面前的兩條路。要麽拔出針,要麽就回家去。

但他同時提醒王父,王蟾的情況很不穩定,弄得不好,他會跟王六似的狂性大發。

王父原本當然是要帶王蟾回家的,畢竟拔針的話,可能立刻就死,沒有任何一個當父母的可以面對這個。

可俞星臣的提醒,讓他陷入兩難境地。

一下午,巡檢司格外忙碌。

楊儀已經回府去了,在俞星臣做了決定之後。

她心裏感覺很不舒服,既然呆在這裏也無能為力,楊儀決定先回楊府,或許再去楊登的書房多找幾本書,看能不能再找出什麽法子。

她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,但還是想試一試,總比幹坐著要強。

黃昏時分,屠竹從外跑了進來。

“十七爺!”他手中捏著一個紙袋子:“這是隋旅帥剛剛派人送來的。”

薛放疑惑:“什麽東西?”

屠竹道:“不知道,那來人轉述隋旅帥的話,說是目下只有這麽些,讓十七爺先用著,若不夠,就等再想別的法子。”

“嗯?”薛放驚愕。

手上的看著不過是個紙皮袋子,捏著不算很厚,而且也輕飄飄地。

薛放打開看了兩眼,看不真切,索性往下倒了出來。

一張、兩張……大概是五六張,有幾張薛放沒拿住,飄落地上,露出上面的花紋圖樣。

斧頭眼尖:“這……是銀票!”急忙上前拿起,驚呆了,“這是二百兩!”

屠竹也忙把另外的幾張拿起來:“這是……這是五百兩的!”

薛放呆若木雞:“什麽?”忙也抓過兩張來看,果真,一張是三百兩,一張是五百兩,這幾張加起來已經是快兩千銀子了!

斧頭也驚住了:“隋旅帥從哪裏弄來這麽多錢,弄這麽多是幹什麽?”

薛放想起先前隋子雲問他用多少的情形,原來那會兒就已經在想給他籌錢了吧?

十七郎喃喃:“這小子……難道是去搶劫了銀莊麽?”

突然斧頭大叫:“豆子!”

大家一看,原來豆子不知何時拱了過來,見他們都在撿,以為是什麽好東西,冷不防叼著一張,搖頭擺尾地就跑開了。

作者有話說:

豆子:感謝金主爸爸送的銀票票~~

17:把老婆本還給我!

第一次提起南邊特使的時候已經有小夥伴猜到嬤嬤啦,上章又有小夥伴說嬤嬤是來送聘禮的,哈哈,嬤嬤默默地點了個讚:關鍵時刻還得靠我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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